作者简介:刘雨默(1990—),女,在读博士,研究方向:中西医结合重症医学。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流行后由于传染性极强,已成为全球公共卫生健康问题。本文旨在探讨中医药防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现状,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中医药研究与科学、规范化治疗提供依据。通过查阅和检索中医药防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相关文献和临床报道,对其病因病机、治疗方案、研究进展进行归纳、分析与总结。中医药防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在疾病预防、改善临床症状、控制疾病进展方面效果明显,具有疗效温和、安全的独特优势,对缓解患者早期症状、减少轻症向重症进展的发生率方面有重要现实意义,在治疗中有巨大的开发潜力。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中医药干预、诊疗方案的制定等还待优化和完善。本文为科学、合理地应用中医药防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优化诊疗方案,深入探索药理机制,尤其是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中医药早期干预、中期控制疾病进展、后期配合西医改善预后提供借鉴与参考。
The coronavirus disease 2019 (COVID-19) has become a global public health problem due to its highly contagious nature. This article aims to discuss the current situ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in the prevention and treatment of COVID-19, and to provide a basis for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research and scientific and standardized treatment of COVID-19.In this article, the etiology, pathogenesis, treatment plan and research progress were summarized, analyzed and concluded by retrieving and reviewing the literature and clinical reports related to the prevention and treatment of COVID-19 with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has obvious effects in the prevention and treatment of COVID-19, improvement of clinical symptoms, and control of disease progression, which had the unique advantages of mild curative efficacy and safety. It has important practical significance in relieving patients' early symptoms and reducing the incidence of progression from mild to severe, and had great potential for development in the treatment of COVID-19.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intervention and the formulation of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plans for the COVID-19 need to be continuously optimized and improved. Scientific and rational applic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o prevent and treat COVID-19, optimization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programs, and in-depth exploration of pharmacological mechanisms, especially the provide reference for early intervention of new coronavirus pneumonia by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he control of disease progression in the middle stage, and improve prognosis in the late stage with Western medicine.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由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冠状病毒2(SARS-Cov-2)引发, 存在明显的传染和聚集性感染情况[1]。
Guan等[2]学者对30个省、1 099名COVID-19患者调查显示, 患者最常见的症状是发烧和咳嗽, 其中43.8%患者入院时即有发烧症状, 住院后有发烧症状者比例达到88.7%, 38.1%患者表现为乏力, 33.4%的患者表现为咳痰, 18.6%患者有呼吸急促症状, 入院时83.2%的患者存在淋巴细胞减少症, 因此发热、咳嗽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主要症状, 消化道症状和上呼吸道症状相对较少。重症患者发病后表现为严重呼吸困难并伴随休克、全身器官衰竭等严重并发症, 危及生命[3]。
由于西药研发周期长, 且不良反应不明确, 中药治疗疗效温和、安全, 有较大研发前景。本文综述了中医药治疗COVID-19的概况, 为此病的预防和治疗提供参考。
祖国医学中,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当属于“ 疫病” 范畴。《说文解字》中提到“ 疫, 民皆疾也” , 指出了疫病的大规模感染性; 《瘟疫论》提到“ 此气之来, 无论老少强弱, 触之者即病” , 指出了疫病具有较强的传染性, COVID-19的发病特征与疫病极为相似[4]。
国家卫健委在最新发布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九版)》中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分为了医学观察期和临床治疗期, 其中临床治疗期根据严重程度和病程又分为轻型、普通型、重型、危重型和恢复期, 根据不同阶段采用不同的中药方剂进行治疗。
医学观察期内患者临床表现主要分为乏力伴胃肠不适或伴发热。针对乏力伴胃肠不适可采用藿香正气胶囊。藿香正气胶囊原方出自《太平惠民和剂局方》, 在《伤寒论》中有“ 时疫者, 乃天行暴戾之气流行。若人感之, 则长幼相似而病, 又互相传染, 其作与伤寒相似。凡发散汤剂, 藿香正气散……皆可用” , 指出藿香正气散对疫病的防治效果。
藿香正气胶囊方中藿香性温、味辛, 如脾、肺经, 芳香而不猛烈, 温煦而不燥热, 可扶脾胃之健气, 除脾胃之湿邪; 紫苏主下气、除寒中, 温中达表, 发表而不优于峻, 性阳而不伤阴; 桔梗、陈皮调节肺气; 茯苓、白术利水渗湿。而藿香、紫苏、白芷等均为芳香辛散之品, 可发表宣里、祛除邪气、健脾和胃, 对COVID-19患者食欲减退、恶心、呕吐等脾胃相关症状有较好的调理脾胃和解表化湿的作用[5]。黄庆芳等[6]对湿困脾胃证大鼠采用藿香正气口服液干预后大鼠结肠组织Na+-K+-ATP酶活性、Ca2+-Mg2+-ATP酶活性、GSH-Px活性、CAT活性和SOD活性均有所升高, 血清中D-乳酸含量降低, 藿香正气口服液可能通过修复肠机械屏障功能改善肠道功能。冯美期等[7]研究报道, 藿香正气口服液有助于改善湿困脾胃证大鼠磷脂代谢、氨基酸代谢、能量代谢等。杨焕彪等[8]对11例中医辨证为寒湿郁肺型的COVID-19患者采用藿香正气散结合西医对症治疗后, 患者发热、咳嗽、乏力等症状积分降低, 临床治愈率较好。
针对乏力伴发热的医学观察期患者可采用金花清感颗粒、莲花清瘟胶囊、疏风解毒胶囊等。其中金花清感颗粒是麻杏石甘汤和银翘散的加减配伍。方中金银花、连翘等中药清热解毒; 麻黄、苦杏仁等中药发汗解表、宣肺平喘, 主治风热感冒、流感等。梁斌等[9]对于流感患儿采用应用金花清感颗粒联合奥司他韦治疗后患儿流感病毒转阴率升高, 且血清CRP、IL-17等炎性因子指标水平降低, IFN-g、NO等指标水平升高。孟宪坤等[10]学者研究报道, 在儿童流行性感冒的治疗中, 金花清感颗粒联合帕拉米韦有助于增强血清hs-CRP、WBC、NEU、IL-6、TNF-α 等炎性指标的下降, 促进临床症状改善。张佳莹等[11]研究报道, 金花清感颗粒对于COVID-19患者的治疗可改善患者咳嗽、倦怠乏力等症状的持续时间并促进核酸转阴。彭文潘等[12]对金花清感颗粒治疗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机制探讨研究中发现金花清感方中化合物可能与部分病毒关键蛋白有较高的结合能并通过靶点治疗发挥疗效。
莲花清瘟胶囊作为中药复方制剂, 方中连翘、金银花、板蓝根清热凉血、解毒散结; 麻黄发汗解表; 红景天益气养阴、清肺化瘀; 鱼腥草消痈排脓, 全方有清热凉血、解毒消肿的功效[13]。李乾静等[14]研究报道莲花清瘟胶囊联合中药汤剂可有效缓解COVID-19患者的临床症状。
疏风解毒胶囊主要中药成分中板蓝根、连翘、马鞭草等具有清热解毒的功效; 芦根清热生津; 虎杖止咳化痰; 柴胡疏肝解郁、退热解表, 全方有清热解毒、清肺利咽的功效。颜成果等[15]研究报道, 对COVID-19患者采用疏风解毒胶囊联合α -干扰素和阿比多尔治疗后, 相较于仅采用α -干扰素和阿比多尔治疗肺部病灶吸收更快, 头晕、乏力、咳嗽等相关症状也更快消退, 疗效更佳。施静等[16]在慢性阻塞性肺病(COPD)小鼠的实验中发现疏风解毒胶囊能使COPD小鼠SOD、GSH-Px活性升高, 同时TNF-α 、hs-CRP、MDA表达水平降低, 可能对于肺损伤有较好的氧化应激保护功能。谢平等[17]在疏风解毒胶囊的网络药理学研究中发现疏风解毒胶囊可能通过影响与SARS-CoV-2 3CL水解酶、S蛋白和ACE2的结合进而发挥抗SARS-CoV-2病毒效应。
2.2.1 轻型 针对寒湿郁肺证患者主要采用寒湿疫方进行治疗, 本方也适用于普通型COVID-19患者的临床诊治。寒湿疫方由中国科学院仝小林院士[18]根据宋代名方“ 圣散子方” 以及COVID-19患者寒湿邪气致病之象化裁而来。寒湿郁肺证患者核心病机在于寒湿疫毒闭肺困脾, 方中麻黄、杏仁开肺通表; 生姜、羌活辛温散寒; 白术、茯苓利水燥湿, 全方奏宣肺透邪、健脾除湿和温通散寒之效。
针对湿热蕴肺证患者可采用清肺排毒汤治疗, 清肺排毒汤由麻杏石甘汤、五苓散以及射干麻黄汤化裁而来。针对湿热蕴蒸、热重于湿的发病特点, 以清热化湿、宣肺平喘为治疗原则, 兼顾滋阴和清热以减轻诸症。王晶亚等[19]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采用清肺排毒汤联合西医治疗后发现非重症型患者完全退热和气喘缓解时间缩短且肺部病灶吸收率升高, 血清炎症指标水平下降, 有助于改善患者预后。孔令玉等[20]观察清肺排毒汤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的近远期疗效发现出院1年后患者生活状态明显更佳。
2.2.2 普通型 对湿毒郁肺证患者主要采用宣肺败毒汤治疗。宣肺败毒汤是根据临床诊治经验拟定, 基于湿毒郁肺证患者脾虚湿盛、痰浊内生、痰热郁肺、阻滞气机的病因病机, 给予薏苡仁健脾益气、利水渗湿; 藿香化湿醒脾; 虎杖清热解毒、止咳化痰; 马鞭草利水消肿; 石膏清热解毒; 麻黄宣肺平喘, 共奏宣肺化湿、化湿解毒之功[21]。周磊等[22]对1例湿毒郁肺证COVID-19患者采用宣肺败毒汤治疗, 有效改善了血氧饱和度, 促进康复, 原因可能与方中中药有效成分对IL-6、CXCL8以及T淋巴细胞的调控有关。
对寒湿阻肺证患者可采用九味羌活汤治疗。当患者受风寒、湿邪病毒等侵袭后正气无以抵抗外邪, 导致发病。九味羌活汤重用羌活、防风以解表散寒、祛风除湿; 配伍细辛、白芷等中药宣肺通窍, 发挥调和营卫、散寒除湿以及活血行气的功效。陈爱萍等[23]在九味羌活汤治疗上呼吸道感染发热患者的研究中发现, 九味羌活汤有助于即刻退热和解热。
对疫毒夹燥证患者可采用宣肺润燥解毒方治疗, 感染疫毒后邪气侵袭体表及呼吸道, 灼伤肺阴, 导致伤阴耗津, 濡养失常。宣肺润燥解毒方中沙参养阴清热; 桑白皮清肺平喘; 羌活、麻黄、杏仁等宣肺平喘止咳, 有清肺润燥、宣肺止咳的功效。现代药理研究中, 苦杏仁中的苦杏仁苷等活性化学成分可通过抑制呼吸中枢系统而发挥镇咳作用[24]; 北沙参多糖及水提取物有助于增强巨噬细胞吞噬功能, 在模型引咳干预实验中, 沙参乙醇和乙酸乙酯提取物显示拮抗作用, 提示北沙参对于免疫功能有改善以及镇咳作用[25]。
2.2.3 重型 对疫毒闭肺证患者采用化湿败毒方。患者表现为发热面红、咳嗽, 痰黄, 可带血, 气促严重。化湿败毒方针对重型患者湿、热、毒、瘀、虚、痰饮、燥结等多种病变, 结合了麻杏石甘汤宣肺平喘之效; 葶苈大枣汤和宣白承气汤的宣肺通腑、清热平喘之效, 共奏宣肺解表、清热解毒之功。童欢等[26]研究报道, 在西医基础治疗上加用化湿败毒方后, 患者反复发热、呼吸困难、咳嗽等症状改善显著。杨嫄等[27]通过网络药理学发现, 化湿败毒方可能通过干预细胞因子相关通路, 达到抗炎、抑制细胞因子风暴、干预机体免疫等作用, 以多个靶点、成分、途径, 多方面治疗重型COVID-19。廖垚等[28]认为化湿败毒方可抑制IL-6、IL-10、IL-8、CCL5以及TNF-α 等病毒诱导产生的细胞因子、趋化因子水平, 从而阻断细胞因子炎症风暴, 具有免疫调节和改善血流动力学的作用。
对气营两燔证的患者可采用血必净注射液[29]、热毒宁注射液[30]、痰热清注射液[31]等中成药治疗。刘学松等[32]研究表明, 采用血必净注射液治疗重症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肺炎严重指数(PSI)以及PaO2/FiO2均明显改善, 可有效改善重症患者风险评级及预后。蔡孟成等[33]发现, 热毒宁注射液及血必净注射液中均含有木犀草素、槲皮素、山奈酚等活性物质, 而以上物质可与SARS-COV-2病毒产生的3CLpro蛋白酶结合从而发挥抗病毒效应, 且二者可根据不同的化学成分通过不同的信号通路发挥特异性抗病毒效应; 安会杰等[34]研究报道, 痰热清注射液中的氨基酸类、环烯醚萜类、酚酸类化学成分具有抗病毒和免疫调节作用, 而龙爽等[35]在动物实验中证实痰热清注射液可能通过上调NTCP、SULT2A1、 GSTA2和CYP3A11的表达发挥肝保护作用。
2.2.4 危重型 危重型患者表现为呼吸困难、神志昏迷、汗出肢冷, 可能需要机械通气, 属于危重症内闭外脱证, 可采用安宫牛黄丸[36]或血必净注射液、热毒宁注射液等中成药制剂。安宫牛黄丸有补气固脱、涤痰开窍的作用[37]。郭家娟等[38]对1例重症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感染患者加服安宫牛黄丸后, 患者血压趋于平稳、肺部功能改善、氧饱和度上升并逐步脱机, 脱离重症。罗业浩等[39]报道, 安宫牛黄丸可能通过F2、CD36、ADRB2、THBD、APOE、SERPINE1、SERPINE2、CAT、RYR1、PRKDC、PIK3CD等靶点调节相关蛋白的合成过程以及细胞因子、蛋白质的活性从而发挥抗SARS-CoV-2病毒效应。
2.2.5 恢复期 恢复期患者体内疫毒邪气通常已祛除, 多为气阴两虚证与脾肺气虚证。临床治疗则以扶正养阴为原则, 可给予肺脾气虚证患者服用香砂六君子汤。冯娟等[40]研究证实香砂六君子汤可调控IL-17、TNF、T细胞受体、MAPK、VEGF等信号通路来抑制炎症反应, 促进恢复期患者提高机体免疫力。气阴两虚证患者可给予益气养阴颗粒, 史锁芳等[41]研究报道益气养阴颗粒有助于改善恢复期患者气短、乏力、语声低微等临床症状, 也对患者肺功能和免疫功能起改善作用。
《素问· 刺法论》曰:“ 五疫之至, 皆相染易, 无问大小, 病状相似” 。本病即为“ 疫疠之毒” 所致, “ 湿、毒、瘀、闭、虚” 是其病机特点。根据患者的临床表现, 利用中西医优势互补的特点, 及时辩证用药进行干预与治疗。COVID-19病毒的不断变异为临床治疗造成了一定困扰, 但“ 病之变迁无定, 知其一定之治, 随其病之千变万化, 而应用不爽” 。应以方证对应思路采用“ 三因制宜” 的思想进行辩证论治。
目前COVID-19的中医药治疗原则主要是在疾病进展期以及严重程度上根据证型给予对应的治疗, 使用临床应用较广泛的中药制剂如经典方加减、现代中成药制剂等。对医学观察期患者给予藿香正气胶囊、连花清瘟颗粒、疏风解毒胶囊等; 针对临床治疗期患者则根据疫毒在体内对气血、津液的影响分别给予清肺排毒汤、九味羌活汤、化湿败毒方以及血必净注射液、热毒宁注射液等, 体现了中医药在疾病的治疗中“ 原则性” 和“ 灵活性” 的优势, 既根据主病主症对症下药也重视了个体特异性, 使药方更适应不同病人的病症, 也符合现代医学多靶点、多因素的治疗理念[42]。
由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发展和流行速度较快, 药物的研发尚未能够跟上病毒变异的脚步, 但中医药治疗疾病的原则在于辨证论治。如何充分利用中医药抑制细胞因子风暴[43]、中西医结合优势互补的特点[44, 45], 根据COVID-19患者不同时期表现出的不同临床症状和体征适时更改药方, 优化中西医诊疗方案, 是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治疗中的重点和难点。随着对临床资料的不断收集, 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认识不断加深, 科学、规范化的使用中医药治疗新型冠状病毒肺炎, 做到辩证处方有的放矢, 充分发挥中医药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救治工作中的优势, 以期发挥中医药扶正祛邪, 以不变应变的更大作用。
利益冲突声明 所有作者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编辑:黄艳 王思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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